门把手明明冰凉,费姝却感觉自己握着一团灼人的炭火。
但比其他人更加幸运的是，费姝已经知道过来的化妆师有问题，开门前还有闲余的时间准备应对的道具。
忧心忡忡的观众一个劲送礼物打钱,恨不得让自家宝贝主播武装到牙齿。
在紧迫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前，费姝拧开了门。
出乎意料,门口站着的“人”很正常。
至少看起来很正常，外表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
走廊的灯光忽闪忽暗，费姝胆子小,只开了一半的门,细白的脸都隐没在阴影中,从外面看不清楚。
这个位置给他一种发生什么事也能马上缩回去的安全感。
外面的“人”直勾勾地盯着模糊的阴影看了一会儿，并不在意费姝躲着不露面,说：“我进来给你化妆。”
与其说是商量,更像是冷硬而不能拒绝的通知。
嘶哑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中,带着诡异的回音。
费姝尽量保持着镇静，试图用普通的表现麻痹面前的生物：“可以不化吗,我没有开摄像头的计划。”
小主播的声音很好听，因为未知的恐惧,不可抑制的有一些颤抖，但这丝毫没有破坏他声音的美感。
细声细气的,像落在耳廓的羽毛，带着一点痒意。
冷冰冰的声音停顿后再次响起，由于费姝的拒绝添了几分阴森：“不行。”
随着这声拒绝，费姝耳边若有若无地响起凄厉的尖叫声，一个男人的嗓音,仿佛在某种无法承受的虐待中惨叫出声。
在压抑的走廊中甚至分不清是附近传来真实的尖叫,还是某种危险的预告。
一抬头,面前“化妆师”的脸在眨眼间也变了。
血淋而扭曲，嘴角勾出一个常人不可能做到的弧度。
费姝搭在门上的手一紧，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小脸从阴影落入了屋内昏黄而温馨的灯光中，从门外一抬眼就能看清。
屋内的家具非常简朴陈旧，屋主明显不太擅长自理生活，物件都凌乱地摆着，更没有奢华的装饰。
饶是如此，也掩盖不了灯光下那张脸。
仿佛风沙隔壁中莫名长出来的一朵花，明明娇嫩的要死，就是长在这里了。
费姝被身临其境的“鬼屋待遇”吓得心脏都要从嘴巴里跳出来。
下一秒又不得不在系统尖锐的警报声中去掏背包里的道具来应对现在的危险。
等费姝拿出道具抬头，却发现面前恐怖的“化妆师”已经变了样子。
还是那张血糊糊的脸，脑袋都莫名其妙地瘪下去一块，像是被什么砸了，但它的表情却截然不同。
很……热情。
好像也不是负面那种，想杀他的热情。
因为表情的转换，化妆师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阳光起来。
不知情的观众进入费姝的惊悚游戏直播间看到现在画面，都以为这是什么鬼屋的演员，而不是真的危险鬼怪。
【我居然在这么稀碎的一张脸上看出了脸红……】
【呜呜呜，不要不要，老婆是我的，你们都不准看，不准脸红，老婆，我的老婆呜】
【恐怖爱好者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什么大型私生跟偶像见面现场】
【鬼看了都走不动道的老婆】
褪-去了那层戾气，费姝甚至能看清面前这位奇怪“化妆师”的五官。
其实是一位长相很清秀的女生。
它眼睛放光，还直勾勾地盯着费姝。
不是什么夸张的形容，是物理意义上的眼睛发光。
费姝被它盯得耳朵尖都红了，下意识避开了它眼中的光。
要是化妆师直接攻击过来还好，这种情况费姝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捏在手中的道具拿起又放下。
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尊荣，眼前的化妆师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解释：“这是特效妆容，用来展示我的化妆技术。”
被它这么一抹，原本就不堪入目的脸更加惨不忍睹。
费姝精致的脸上流露出一点为难。
就算他不大聪明，这种解释也太敷衍和离谱了。
以为这是什么新型让人放松警惕的陷阱，费姝很谨慎地后退了一点，跟危险源保持距离。
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鬼此时诡异地在门口扭捏了下，跟羞涩的少女一样：“你的脸已经不需要我了，我的意思是……”
它陡然一顿，像被什么提醒了，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但眼睛里闪着不甘愿的怨气：“我会让你变得更完美。”
它开始朝门逼近。
费姝跟着绷紧神经。
但它刚刚迈出一步，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它的肩膀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像是重逾千金的山岳一样，压得它无法动弹。
接触的地方凭空生出了蓝色的火焰，但丝毫没有灼烧到那只修长的手。
奇怪的化妆师留下一个怨毒的眼神，身影在火焰中消失。
来人看了眼掌心烧焦的符箓，表情不变。
知道并没有完全杀死它。
这只鬼比他想象中的要强。
应该说这里的冤孽聚集的程度比他想象中还要眼中。
不祥的尖叫彻底消失，费姝意识到有人帮了他。
但看清楚那个人的脸，费姝脸色一变，反手就想把门关上。
突然出现的人是卫旭。
他穿着黑色t恤，头顶压了一顶帽子挡住头发和额头，但费姝从下至上，能清楚看清卫旭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
让人无法错认。
费姝还没有忘记，昨天晚上在经纪人发出尖叫后，卫旭紧接着就出现在了附近。
还有那只会动的黑色纸猫，怎么想这都不会是普通人会做出的举动。
门并没有如费姝所愿那样关上。
留着一条缝，足够费姝看见卫旭那双凌厉上挑的眼睛，眼底带着一点笑意。
好像是对费姝天真想法的嘲笑。
为了关上门，费姝一整只都快靠在门上压上去了，但男人只是一只手抵在门上就抵挡住了费姝的力道，很是游刃有余的模样。
费姝涨红了脖子，更努力地用力，想把最后一条门缝给关上。
卫旭饶有闲心地看了一会儿费姝倚在门上的模样，舔了下嘴唇。
他其实稍微用力就可以彻底破碎费姝的力道进房间，但男人开口：“你倒是比我想象中坚持的久一点。”他还以为费姝跟那只鬼一照面他就得出手了。
不过不是不能理解。
阴影中看不清男人的眸色，只能听见他低沉的声线：“我对你没有恶意。”
费姝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刚刚那只系统显示危险红色标志的厉鬼还夸他好看呢。
他继续努力抵着门，但浑身已经有些发软了。
卫旭：“它们要过来了。”
那种“化妆师”不止一个，刚刚的敲门声也混杂着远处传来的声响。
“不管怎么说，我刚刚救了你。”
费姝力道松了一点。
男人手臂撑在门上，肌肉轻轻鼓起，明显还没怎么用力：“让我进来？”
费姝最后还是把人放了进来。
卫旭好像跟那些攻击玩家的怪物不是一伙的。
如果要杀他，刚刚不理他就好了，没必要救他。
而且如果卫旭真的想进来，肯定不会被卡在门口。
费姝把微微颤抖的手指拢着背在身后。
他都有些脱力了。
等卫旭进来，费姝连忙上前想把门关上。
一低头就看见了跟在卫旭身后的黑猫。
纸做的猫似乎也察觉到了费姝的视线，抬头用那双不似人的竖瞳跟他对视。
费姝：“……”
他继续僵硬地把门关上。
安静的房间，隐隐还能听见其他地方断断续续响起的敲门声。
黑猫进来后做出了四处嗅闻的动作，费姝也不知道一只纸猫要怎么闻得出味道，又为什么这么灵活的。
最后它一跃跳上了费姝的床，打了个滚，卧在床脚不动弹了。
卫旭没注意那只黑猫，开门见山：“昨天晚上你看见我了。”
费姝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指甲扣了扣桌子，然后僵硬地点头。
卫旭：“你应该也听见了经纪人的惨叫，我要说明他的异常与我无关，我晚上出去是为了别的事。”
费姝不禁追问：“什么事情？”
卫旭抱着手臂眯眼看了费姝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解释：“我是被请来‘清理’这幢公寓的，晚上冤孽气中，更容易发现东西。”
更通俗易懂的一点的解释，卫旭是一个道士，被请来调查这幢网红公寓最近的异常。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卫旭无论是气质还是穿着都不一般，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栋恋家公寓。
费姝偷偷瞥一眼他，又把视线收回来。
不过跟想象中仙风道骨的大师不一样，卫旭看起来……不像是捉鬼的，更像是收保护费的。
如果卫旭的身份是真的，那他大概就是玩家在这个副本里的金手指了。
费姝：“你发现什么了吗？”
但卫旭这次没有直接回答费姝的问题，反而道：“之前在公共空间的事情。”
费姝顺着卫旭的话想起了之前白天在公共空间的会面。
一个玩家连滚带爬地出了公共空间，卫旭紧跟其后，表情很凶，很不好相处的模样，还看着端着泡面的费姝皱眉。
在那个玩家的“提醒”下，费姝抱着自己寒碜的泡面头也不回地跑了。
卫旭还皱着眉：“那个男的手脚不干净，动了放在桌上的东西，我只是吓唬了他一下。”
